探戈舞照:有多少靈魂能讓他提取(2)

 

photo by: 林聲


進了工作室,照例要先深度對談半小時,這是聲哥的拍照習慣。聲哥很會跟人聊天,眼睛又利,能把你逗笑之後,又讓你意味深長。在這半小時之內,他必須找到我的氣息,以及我想拍到什麼境地。氣息,是因為他不想拍外型;他想走進被攝者的靈魂裡; 境地,是想知道我對「被拍照」的企圖心在哪裡;然後他會再往我想要的,更往前一小步。

胴體照或沙龍照已經不是我的目標了;加上我也曾站在相機的後面長達三年,知道什麼是攝影的語言;因此他得拿出看家本領才行。

作為女人,作為一個探戈舞者,要怎麼把這種感覺拍出來?連我也好奇。

我把帶來的衣服揮灑地鋪在椅子上,讓聲哥先選,順便偷測他攝影美感 (好大的膽子)。經驗上我知道有些顏色的衣服,在黑白照裡會表現的比較好。結果他立馬選了我舞會最常穿的那套,最素那套,探戈的顏色。

換完衣服走出來,只見他正在佈局著名的「林布蘭燈法」。這套燈法可是有名的困難,不管學多久,都不一定能像他掌握自如。而對於這個光線,我只記得拍出來暗側臉的眼睛下方,會有一個三角型亮區;我也曾去過荷蘭美術館親眼凝視林布蘭畫的夜巡⋯⋯這種光會把人像拍得像詩一樣。算一算現場大概有四盞燈,亮度各有不同,有的是默默地藏一半在背景布幕後方、有的在斜前方亮得刺眼。我還記得攝影課的阿寶老師曾說:這麼多盞燈,要有辦法佈局得像只有一盞燈的單一光源,才是高手中的高手。

這些燈具看起來都有點歷史了,但我知道各種光比的複雜程度,不是靠燈具的新舊或測光器的數據,而是靠多年練出來的「眼睛」。

於是我站上聲哥指定的區域,他要我盡量只在左右二盞燈之間舞動,約莫5片大磁磚寬。我心想這麼小的空間是要跳什麼?突然又回神:深擁抱探戈不正好就是最擅長小空間?就算給舞者1個小圓桌,也要能在範圍裡跳出探戈味。

於是我自信地大喊:沒問題。聲哥便拿著相機一直退到較遠方,蹲坐在長板凳後方待命。

蛤?要開始跳了嗎?胸口前一涼,沒有Leader我要作什麼動作呢? 等等!現在是什麼情況?我通常在舞池裡不是負責想動作的人耶⋯⋯聲哥要我按著自己內在的感覺起舞,我則想起來社交舞著名的三角形理論:我、舞伴,與音樂。現在三角形少一個角,看來我只能依靠音樂了。

於是我點開手機的音樂庫,用食指迅速滑到救命仙丹——Di Sarli Instrumental——祈禱這張聽了無數次的專輯,助我在打光區一臂之力⋯⋯什麼Guncho、Boleo、掃腿還是Ocho,全都給我放馬過來吧!正當我準備去穿高跟舞鞋時,聲哥卻說:先不用穿,赤腳跳起來會自然些。

啥?沒高跟鞋我怎麼作Ocho?更糟的是,正當我把想把雙手向前撐起作擁抱姿時,在沒有男伴的情況下,我這樣的舉手只會像個機器人。於是我的手與腳,已經來到探戈無用武之地。我不懂;這要怎麼跳?

聲哥似乎看出我的狐疑,便提點道:「自然的跳就可以了。」

「什麼是自然的跳?」我不解。

「妳先等音樂,等著音樂進到妳的心裡,升出一股情緒之後,再依著情緒跳出來。記住,動作要在音樂的後面、要比音樂慢出來,這樣拍出來的動作,才會自然。」聲哥說。

要比音樂慢?要自然?我突然想到阿隆佐的那篇文章曾提到,「當你用腦子去發想的時候,舞出來的動作便失效了。」我本來只是想來拍個形象照,沒想到竟變成要挑戰阿隆佐所指的真實之美。

「好的,沒問題!」反正Di Sarli的音樂這麼好聽,讓我來試試怎麼讓肢體自己動。我揮舞著稍微陌生的雙手,忽上忽下地隨音樂擺動著。沒有高跟鞋的束縛,果然跳起來更接地氣。正當我得意的跟Di Sali互動聲息,三不五時還對著鏡頭擺出姿態時,聲哥卻突然喊「卡!」


探戈舞照:有多少靈魂能讓他提取(3)

photo by: 林聲




張貼留言

0 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