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著手準備Podcast播音節目的材料，旨在以聲音轉換文字無法呈現的探戈情緒感。不過前置作業似乎比想像中還要複雜，包含片頭開場的口白設計與音樂版權的問題等。我試著在網路上找尋探戈音樂接案者，希望能幫我客製化演奏Carlos Di Sarli 這首極具張力的El choclo，作為開場音樂的選項之一。
很喜歡戴墨鏡看起來有點壞壞的Di Sarli， 因此調出手機裡所有他的歌，每首都只聽10秒，最後憑直覺指定這首特別亮耳的曲子。不懂西文的我，死盯著曲名【El choclo】，幻想著巧克力之類的中文意思，卻不太願意去查翻譯——每次查完都有一種被潑冷水的感覺。鴕鳥心態的我在Youtube還看到吉他版本。看來這首歌似乎有點名氣。
雖然不認識這位帽子叔叔，但他彈得實在出神入化，在音與音之間弱有似無的滑音與稍延遲的銜接，外加上結尾那段的加料，聽得真過癮。
雖然不認識這位帽子叔叔，但他彈得實在出神入化，在音與音之間弱有似無的滑音與稍延遲的銜接，外加上結尾那段的加料，聽得真過癮。
一顆音與下一顆音之間，是如何接上的，這不只在吉他、在長笛，或者在鋼琴，相信有學習過樂器的朋友，都知道這小小的空隙裡藏有多少惡魔。以管樂的長笛來說，要保持一樣的音色、音量，並考量前後樂句的脈絡以及之後發展的潛勢，都得從基本功練起。再說，如果只是乖乖順順地接上，還有可能變成學院派的乾淨感，少了探戈作為在地庶民文化的那種內在不羈、狂野、造反感。
沒想到跳探戈內在還要有點壞壞的。帽子叔叔Cyrloud感覺下手還有一點客氣；本業其實是救人一命的心臟科醫師，聽得出來他個性有點甜甜的。若真要壞壞的就得來看原版演奏者——來自法國的Roland Dyens，他在這段影片第03：15 秒附近，小聲時可以很揪心、冷不防又給你突然很大一聲，真得很壞。有的網友看完他的演奏，竟然還崩潰留言：自己不配彈吉他。
聽著聽著，越來越好奇，最後決定面對這首歌的中文曲名。在這篇文章裡提到：
El Choclo是20世紀初 Ángel Villoldo作曲的一首非常出名的阿根廷探戈曲，50年代被多國翻唱還高居美國排行榜第二名，El Choclo西語原義是玉米穗芯，但曲名其實是取自當時阿根廷某夜總會老闆的出名綽號"CHOCLO"。多年前首次拿到這首由突尼西亞裔的法國籍吉他名家Roland Dyens改編的吉他譜時,就發現節奏與律動非常難掌握，後來是仔細反覆觀賞阿根廷雙人探戈舞與手風琴演奏後才發現其中的美妙處。～摘自《拉米雷斯吉他 粉專》
「節奏與律動非常難掌握」，沒想到我們習以為常的探戈音樂，轉換成別種樂器演奏時，音樂家還得「仔細反覆」研究舞蹈與原始樂器，才能汲取轉換之後的祕訣。這也讓我想到，當男舞者把音樂轉換成動作，要怎樣才能跳出「小聲時可以很揪心、冷不防又給你突然很大一聲」的壞壞對比感呢？瞬間位移之後突然慢下來帶一個大呼吸嗎？抱緊緊作軸旋之後再接一個前傾嗎？嗯⋯⋯想想這真的有點壞。
漸漸地我開始擔心這次請托的音樂家，是否有辦法完成這首指定曲的轉換工程。因為預算有限，我以遠距的方式聘請一位阿根廷大提琴音樂家Juan，請他協助再找一位鋼琴家，一起演奏這首非常接地氣的「玉米穗芯」。事前完全沒有合作過，我只能以舞者的身份，提醒外表看似中規中距、有點學院風格的他：要保持探戈精神、不要太乖、要有點髒髒的瘋狂、滑音或者即興什麼的都可以來一點；低音要像男舞者走在池裡的雄壯威武、高音要像女舞者那般靈活軟Q；要保持曲子能拿來跳舞的節奏拍點感、高音與低音還得像探戈男女那般交揉在一起才行。
至於Di Sarli 神祕的右手銀鈴聲，我可是摸摸鼻子，提都不敢提。連我自己都覺得上面的要求有點強人所難。二種樂器的編制，要如何克服先天的單薄？
Juan倒是一派輕鬆地說：沒問題。接著就好多天沒消息地去張羅了。七天之後，我收到他的來信：
哈囉Lutin小姐，我很高興能為您呈現這首經典探戈味十足的曲子。這次的錄製，很幸運能邀請我的好友Javier Arias一起完成。他是我們布宜諾艾利斯超級有名的探戈樂團〈La Misteriosa Buenos Aires〉的指揮兼鋼琴手。我們以Di Sarli的風格詮釋這首歌，並以二軌大提琴的錄製，加強弦樂的力道。願妳喜歡。
「探戈樂團指揮」？「La Misteriosa Buenos Aires」？看到這些字眼，我只感覺一陣暈眩、一種中樂透的感覺，但到底我中的是什麼獎? 對於現代樂團實在很陌生，看來只能求助保羅DJ。只見保羅先生捻捻鬍子娓娓道出樂團的由來：
這個樂團誕生於2003年，一開使用的是<Fervor de Buenos Aires>這個團名，並且只發行了一張專輯<Quién sos> (2006)。他們是以挑戰Di Sarli風格為主的現代樂團，也是傳奇歌手Oscar Ferrari生前最後一個合作的樂團。他們曾經多次前往蘇格蘭、希臘、西西里和奧地利演出。2008年，他們決定要在詮釋老探戈經典時多添加一些個人風格，並且開始原創一些作品，並且改名<Misteriosa Buenos Aires>。他們目前用新名稱發行了三張專輯：<De salón> (2010), <Una noche en la milonga> (2013)還有<Tu lado acústico> (2015)。他們分別在2010、2013和2015在歐洲巡迴演出，包含法國、義大利、德國、瑞士、比利時、希臘、捷克、波蘭和荷蘭。
沒想到我小小的案子，竟然有幸請到「挑戰Di Sarli風格的現代樂團」鋼琴手兼指揮坐鎮，之前擔心的接地氣探戈味，以及不敢奢求的、Di Sarli到過世前都不肯洩漏右手是怎麼彈出的銀鈴聲，這會兒全都自動出現在我的客製化音檔裡了。
https://www.misteriosabuenosaires.com/vid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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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聆聽：
1. 更多Roland Dyens演奏探戈吉他壞壞卻放鬆的樣子：https://youtu.be/BZJwZYjh4bY2. T.S.桑提供另一個挑戰Di Sarli的現代探戈樂團：https://youtu.be/jQuZm7e1LU4
3. Roland Dyens寫的El choclo 吉他樂譜，供大家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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